中国传统绘画的意象空间
钱翥
2016年06月01日 00:00
牛 勇
美术教育研究2016/06
意象是中国传统艺术重要的美学思想,是创作主体内心情感与客观物象的自然统一。“意”源于创作主体的内心世界,是创作主体对现实生活的感悟和理解;“象”指物象,不仅包括外在事物的形象,而且包括超越现实物象融入了创作主体感情的物象。中国传统绘画的空间表现,不是将自然物象完全纳入画面空间进行客观、真实的描摹,而是强调心与物的交融,突出画家心灵的再造,把“象”与“意”紧密地结合起来,达到一种心物交融的超然境界。
中国传统绘画的意象表现源于“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天人合一”是中国人传统的哲学观,体现了主观认识与客观世界的统一。中国传统绘画受传统哲学思想的内在影响,从一开始就不关注现实空间的表现,而是突出意象表达。如,我国现存最早的绘画作品之一——战国帛画《龙凤人物图》,虽然画面上的人物表现具象,但整个画面的超越了现实空间,在人物头上部组合有龙与凤鸟,表达出龙凤引导主人升天之意,具有明显的意象表现特征。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是根据曹植的《洛神赋》创作的,画面上洛神飘荡于天地之间,中间借用鼓乐、云气、山川和垂柳等交织穿插,浑然一体,展现出一种意象的空间美感。即便是以表达社会现实、突出功利要求为主的中国历代帝王图和宫廷人物画等,虽然在表现手法上以写实为主,但在人物神态、画面气息的表现方面也突出意象造型的特征,并不像西方传统绘画那样,在人物画表现中突出空间的真实性,利用光影、色彩、空间等视觉元素塑造出一种客观、真实的视觉效果。中国传统人物画强调以形写神,不以自然写实为主,突出了一种精神内蕴,从平面化造型手法和各种抽象因素的表现中都透露出中国传统绘画意象空间的表现特征。
中国传统山水画追求心物交融,使物象与审美意蕴自然融合,突出了气韵生动的意象之美。五代山水画家荆浩在《笔法记》中提出:“夫画有六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笔,六曰墨。”其中,“气”和“韵”突出画家通过具象的山水表达意象空间。郭熙的《早春图》是传统山水画的经典之作,表现的是寒冬刚刚过去,春意盎然、万物复苏的景象。画中山峦高耸,具有神情的山石和神态各异的树枝,表现出寒冬过后的沧桑之感;树枝发芽初显新绿,云雾缭绕,万物萌动,则又体现出初春的情态和画家对自然生命的理解。这幅画不是对自然物象的客观描摹,更重要的是一种深层的意象表达。北宋画家对四时的变化与自然律动十分留意。郭熙在《山水训》中讲:“真山水之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①
用如笑、如滴、如妆、如睡形容四时山景的不同变化,体现山的不同神情,用拟人化的手法体现出自然山景的丰富情感,表达了自然与人的密切关系。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被视为其绘画艺术的巅峰之作。该作品画面上山峰起伏,江水如镜,景象辽远开阔,以苍润、洗练的笔墨展现了富春江两岸的山川风貌。画面广阔的空间表现不再是对自然风情的真实描写,更体现出画家的主观抒情之意。画家通过对画面空间和不同形象造型处理,表现出一种荒寒之感,这不仅是画家审美心理的外化,同时也体现了元代画家的一种生存态度。明代唐志契在《绘事微言》中论:“凡画山水,最要得山水性情。得其性情,山便得环抱起伏之势,如跳、如坐、如俯仰、如挂脚,自然山性即我性,水情即我情,而落笔不生软矣。”山水成为画家表达性情的载体和方式,是画家胸中之意与自然之象的有机结合,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空间表现中充分体现了意象特征。
中国传统绘画的造型不仅在山水画、人物画中表现出意象特征,在古代花鸟画中同样体现出意象性。意象空间的表达源于中国传统的审美要求,虽然传统花鸟画与山水画、人物画的表现形式不同,但传统文化精神使它们具有了相同的血脉、共同的基因和内在气质,在表现中同样突出了意象性。如,南宋画家林椿的《果熟来禽图》,画面空间表现选取果木一枝,树枝上栖一小鸟,小鸟显示出欲飞情态。画面描写虽然注重写实,但充满意趣,动中有静,把人的想象带入了更深宏的意象空间。八大山人的花鸟画更能体现出画面空间表现的意象特点,如《巨石小花图》,画面左侧画一巨大的石头,右侧石头下方画一小花,石头圆润并无压迫之感,坚硬、冰冷的石头被柔化,旁边小花姿态愉悦,大小间似有对话交流之意,体现了心灵深处的交流和理解,达到心灵的契合。这幅作品悬殊的对比使画面空间产生鲜明变化,利用自然空间与心理空间的结合突出了意象表达。
中国传统绘画最能体现独特艺术特质的便是其意象性,不管是人物画、山水画还是花鸟画,在造型观念上都表现出明显的意象特征。中国传统绘画的造型观念有其文化的必然性。“中国文化中的时空合一宇宙,是一种心理时空,它产生于人们的经验中,人们在心理中将宇宙统合为一生命整体。”②这种心理的统合在中国传统绘画中充分体现出意象特征。以表意为主,追求主客一体,超越了视觉物象,直指画家内心,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国传统绘画的意象空间。
注释:
①俞剑华.中国画论选读.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213.
②朱良志.中国艺术的生命精神.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55.
(作者单位:兰州财经大学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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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6月01日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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